萨满面具艺术

萨满教是人类童贞期的原始宗教，发轫于远古，是极其珍贵的人类历史文化“活化石”。萨满原始信仰行为的传播区相当广阔，囊括了地球北半部的中北欧、北亚、东北亚以及北美洲的广袤地区。中国北方是萨满教重要发源地之一。萨满教的产生，是与原始社会氏族时期人类生存繁衍的需要和生产力发展水平极端低下相适应的。萨满教原始信仰，主要是对万物有灵的原始多神崇拜观念的高扬，以自然崇拜、图腾崇拜以及祖先英雄崇拜最为突出。萨满教为北方人民创造并流传下来一批原始艺术瑰宝，长白山地区的满族萨满面具文化便是其中之一。

长白山满族萨满面具诞生之初，是一种纯精神的“万能武器”，后来随着原始先民的恐惧感、自卑感逐渐消失，慢慢演变成娱神娱人的工具，面具的使用场合也由庄重威严的萨满祭祀，逐渐转为戏剧娱乐表演。

满族萨满面具表现的内容基本上以女神为主，形成时间大约为原始母系社会的繁荣时期。中国北方地区是世界萨满面具的发源地之一，它以特有的地域特征、分类及文化价值等，被称为萨满文化的“活化石”。

早年的萨满面具多用玉石、骨骼、草秸、兽革、龟盖、贝壳、葫芦制成，近世多用高丽纸、桦树皮制成，再刻绘人、鸟、兽、神怪形象，或慈祥、或狰狞，千姿百态。每一个面具背后，至少有一个神话传说，其内容都蕴含了大量的文化，反映了早期原始先民的生存状态和文化心理。

从石器时代开始，人们就在庆典或祭祀等各种场合使用面具，特别是在满族萨满文化的发展中，人们曾经在狩猎、祈祷、祭祀活动中广泛使用面具。他们相信，戴上面具以后可以从灵魂世界获得更多的信息，来解决现实世界的很多难题。而戴上面具的祭祀舞蹈，可以与多种神灵对话，共同对抗自然中的某些未知力量，制裁和驱逐不利于人类生存的邪灵异物，是现实生活中的人们“超越现实”的具体手段。

总的来说，萨满面具有5种功能:一是敬神，为尊重神灵，不能以凡人的面目直视众神，因此戴上面具遮掩面孔，也遮掩内心;二是惧神，怕神看见自己的真实面目，招惹神怒，惩罚自己，戴上面具可以避免被神辨认出来;三是诱神，戴上各种面具，让神误认为自己也是神族，可以与神灵直接对话，也可以起到震慑作用;四是娱神，以面具形态，展示各种超人技能，让众神高兴，降福人间;五是领神，把自己神格化，戴上神灵面具祈求该神的保佑，或得到该神的威力、智慧等，达到战胜一切的目的。丰富多彩的萨满面具艺术，被誉为“绘在人面上的敦煌壁画”。

满族萨满面具的艺术特点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内涵丰富。满族萨满面具文化，伴随着原始宗教产生于我国北方的长白林海之间，有如千年古松，生生不息。满族萨满面具同其他少数民族面具一样，是在自然面前恐惧的表现，同时也是一种反抗、奋争和充满理想主义的表现。它是深感自卑的人，刻意改变自己的面目或属性，变“我”为“非我”的一种自卫、逃遁或进攻的手段，一种调和人与自然关系的交际手段，一种纯精神的“万能武器”，直到人的自卑感逐渐消失，面具才渐渐演变成娱乐工具。比如，“佛朵妈妈”是满族的天母神，相传在人类遭遇洪水时，是她用柳枝拯救了人类，又用柳叶繁育了后人;又如，“其其旦女神”见大地冰冻千尺，无法繁育后人，便私盗神火拯救人类，而被神火灼成怪兽等。“佛朵妈妈”“其其旦女神”面具均反映了满族族源历史和对火的崇拜。

传承久远。满族萨满面具以反映女神为主，从神名起源判断和旧、新石器时代赤峰百岔河、阴河岩画佐证，形成时间大约为原始母系社会逐渐向父系社会过渡的时期，即公元前4000年左右，那时红山地区原始人类多以采集、渔猎为生，对大自然和猛兽、飞禽充满敬畏心理和崇拜意识。从面具风神、火神、土地神、水神、雨神、冰神、雪神、雷神、豹神、鹰神等，都可以看到原始图腾膜拜的痕迹。尽管很多自然现象，如风、雨、雷、电，都极为抽象，但在先民的心目中却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灵的神明。另外，原始的祖先崇拜也证明了这一点，如创世天神“阿布卡赫赫”，后来变成男神“阿布卡恩都哩”;“耶鲁里”本是《天宫大战》神话中“敖钦女神”所变，因与“巴那姆女神”发生角斗而改变神形，变成一个九头八臂的两性怪物，后来成为九头神魔“耶鲁里”，反映了北方民族从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过渡时期的观念。

神秘仿生。满族祖居长白林海，向有“林中人”之称。他们世代承继萨满祭祀，充满神秘的原始宗教和古老的山林气息，给人以粗犷野烈之感。为了生存、与自然抗争，萨满面具常常模仿各种图腾，如虎神、野猪神、鹿神、蟒神、龙神、鹰神等。在满族家祭和野祭中，部族的大萨满常常模拟动物的神态、动作，进行跳神活动，据说这样可以把“动物神”请下来，帮助部族和家里人除灾治病。后来演变成的民俗舞蹈玛虎舞，就戴有各种动物面具，是围猎场面的拟态舞蹈。

稚美古拙。满族萨满面具造型美而不俗、稚而不呆、凶而不狞、猛而不恶、野而不丑，可谓古朴自然、刚柔并济、曲直结合，易于被人们所接受和喜爱，像“伊儿哈格格”“超哈占爷”“石头蛮尼”“代米妈妈”“套日大神”“七彩梅合”“天花妈妈”“白云格格”等，都富有稚拙的美感。

(作者为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萨满文化艺术委员会主任、长白山文化研究会副会长)